釋法全票通過的背後 劉迺強

此文談釋法的程序，不會生動有趣，但顯淺易明，很有用。或可花點時間細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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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報財經新聞 P21  |   時事評論  |   By 劉迺強  2011-09-02

釋法全票通過的背後     劉迺強

 

當了基本法委員五年，「剛果（金）案」是我經歷的第一次釋法。本著加強透明度的原則，這裏向大家介紹一下整個個程和我的一些觀察。

港大法學院院長陳文敏教授在人大常委會還未釋法前，就已判定基本法委員會是個「橡皮圖章」。我們的同事聽了，不約而同的反應是：他憑什麼根據這樣說？

基本法委員會每年開會三次， 「剛果（金）案」早在一年多前就已進入我們的視野，法院每一次判決、有關的新聞和評論，我們都收到；港方六名委員，每次開會都提了不少意見和建議，並且得到充分的尊重。因此，當終審法院正式提請釋法時，我們內部已有很多共識。儘管如此，我們還為釋法的準備，特別作了三次非正式的意見交流，看了不少內外資料，社會上各種顧慮，都提了出來，作反覆討論。喬曉陽主任正式的表示，委員不但容許有各種不同的意見，而且可以作為少數意見正式列入報告中，形式就像終審法院的判決書那樣。

根據以往的慣例，人大常委會於釋法之前，會適當諮詢香港法律界人士意見，基本法委員也會列席。這一次經過討論，認為終審法院還未正式審結本案，應該尊重法例及普通法傳統，社會各界不宜發表評論，才沒有這樣做。

基委會非「橡皮圖章」

基本法委員會當然不是什麼「橡皮圖章」，而人大常委會也未必一定通過釋法的，最近幾屆都有否決或發回、押後的例子。對此，我們嚴陣以待，香港特別飛來了六位人大代表，與我們一起分別列席於常委會的小組討論中，用我們習慣的語言說，做游說工作；基本法委員會還派出研究部職員於每個小組中作技術支援。我跟史美倫、廖長江一起，分配在第六組，跟范徐麗泰同組。

與香港不少人的感覺不一樣，內地其實對釋法不很熱心，常委普遍認為國防外交，是國家主權所在，天經地義，三歲小孩都明白，在《基本法》已經有明文再三規定，還需要釋什麼法？當天討論的議題還有老人福利，於范徐麗泰搶先發言，介紹了案件背景和釋法的重要性之後，其他常委踴躍發言，長篇大論的都只談老人，我們幾個人努力再三，到會議結束時，才好不容易搶到發言權，完成任務，遲了散會，整個車隊都在等候我們離開。

所以，在兩天後大會表決時，我們看到電子顯示全票通過，沒有反對，沒有棄權，才放下心頭大石。不說別的，要是萬一出現了十張棄權票，香港的傳媒會怎麼說？外邊會怎樣看？ 「橡皮圖章」？真是開玩笑！

中國特色的民主，是先尋求共識，再通過投票來正式確認這共識。這跟西方通過交鋒，最後投票，少數服從多數，在價格觀上、理念上和程序上，都很不一樣。

在西方，因為起碼有兩黨，全票通過幾乎是不可想像的事情，所以認為中國式民主是「橡皮圖章」。正如國際民意調查，發現中國人民竟然有接近九成支持政府一樣不可思議。

高院判詞有冒犯

我們既不能對自己的東西作全盤肯定，「茍日新，日日新，又日新」，需要不斷修正，自我完善；但也毋須不顧事實的一開始就把它全盤否定。以事實為根據，獨立思考，才是時下通識教育要求培養的真正批判思維，也正正是國民教育要求的態度，同時也是大學作為最高學府，學術自由的真正體現。

至於官方的態度，我過去五年經驗的感覺，是中央毫無通過釋法擴權干預特區的意圖或衝動。對中央來說，釋法是憲法授予人大常委員的權力，該出手時便出手，沒有需要的話，就毋須多用。「剛果（金）案」明顯是衝著中央外交權力，高等法院二審的判詞充斥著類似「次主權」的冒犯觀點，但是中央的對應始終是不慍不火，體現著理性自我制約的中庸之道。

大家不妨細看釋法文本，終審法院要求常委會澄清的四條問題，她就一一回答了，不會少，但也不會多。釋法的說明，在中國的法制中，有著同等的法律地位，這裏也沒有絲毫逾越釋文的範圍；並沒有藉此機會多做文章。

我只能這樣說：中央的政治智慧遠比一般港人高，器量也遠比一般港人大。對此，我們應該滿足、尊敬，而不應欺君子之方，胡作妄為。因為大家也知道，中央的力量遠比香港所有港人加起來都大。《基本法》賦予中央的許多權力，她都有而不用，要是有一天她要一一運用起來，第一批倒霉的，將會是習慣了顛倒是非黑白，視中央和《基本法》如無物的反對派。

作者為《基本法》委員會委員劉迺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