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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7月27日 星期三

司徒華回憶錄 小評論一篇 (轉貼)

【眉批:一位年輕人的博文,司徒華回憶錄讀後感。
此點評厲害之處,是讀得仔細觀察敏銳,逐筆「混賬」抽出來疏理,從而對照出真假話、真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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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华的小馒头
Posted by harechan 2011/07/24


司徒华回忆录《大江东去》的一个重要部分便是19499月加入中共组织——新民民主义青年团到19669月《儿童报》结业这段经历。在这17年间,掐头去尾,又以学友社一段最为重要。

由司徒华出面注册的学友社,全名为学友中西舞蹈研究社,创立于1949年,是一个旨在吸引香港追求进步思想、非左派学校的青少年组成一个群体,再想办法将色洗脱,转化成一个表面上没有政治色彩、以研究舞蹈为名的学生团体(第57页),平时组织大家集体学习,排演话剧,唱红歌、民歌,学习毛泽东、鲁迅、高尔基等人的著作。

有人便有斗争。1957年,社内的红校活跃份子采取卑劣的手段,对“‘灰校系统的爱国青年进行的无情打击和批斗的所谓夺权活动(第79页)。所谓夺权,自然是指夺司徒华的权了。但司徒华写道,自学友社成立后,我只当了第一届总干事,之后便没有连任(第70页),一九五零暑假时已卸任了(第480页)。言下之意是,所谓夺权根本是错的,因为司徒华手中无可夺。——司徒华试图把自己塑造为一个旁观的无辜者,成了他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可如果司徒华真没有权,那么别人为什么会向他夺权?司徒华在这里玩了一个文字游戏。什么是?在司徒华的定义里,不在其位,屁股离了位子,便没有了权。但位置算什么?邓小平没做过国家主席,但这不妨碍事实上由他说了算。位子是虚的,关键还是要看有没有威信。有威信,不在其位照样有权。邓小平南巡时是无官一身轻了,但但仍有威信,有权,一言九鼎。在书中,司徒华承认自己在社友中威信很高(第74页)。另外,游顺钊在附录二的文章中也提到自己已感到会被排挤,所以极力劝司徒兄出山,以他在社内的威信参加竞选,才能挽回危局(第486页)。——一个能够在关键时刻被认为能够挽回危局的司徒华,不可能没有权。而关于司徒华在学友社中的威信,该书第108页有一副学友社1956年到赛西湖旅行的合照可以作为注脚——穿着最好的司徒华坐在第一排的正中间。

这样看来,当时司徒华在学友社中的确有权。那么,在对方试图夺他的权的时候,司徒华在做什么呢?司徒华声称自己一直无意角逐主席或者任何干事(第77页),一开始碍于组织纪律,无从打听对方参选情况(第76页)。后来对方指他另立中央为了弄清个中矛盾和澄清指控我的谣言,他才同意设法打探红校七人参选的消息(第77页)——似乎他是根本不是出于权力斗争之故,而只是处于无奈被迫开始打听,打听的原因也不过是想澄清谣言而已。

但是,游顺钊在附录二的文章中指出,当时司徒华的确在和老二(司徒华、游顺钊,再加上这个老二,当时组成了一个爱国小组,司徒华是老大)的确在讨论五八年的社改选,筹划对红校夺权的对策(第484页)——很显然,在游顺钊的记忆里,司徒华当时不只是被迫打听,澄清谣言那么简单,而的确投入到反夺权中去了。

不过,司徒华的反夺权失败了。当时,老二对红校教师关曼瑶有好感,而且来往颇为亲密。于是,司徒华就派老二这个非常可靠的伙伴透过关曼瑶来打探对方内情。不想老二重色亲友,不但没有打探到消息,反而把我跟他历次私下探讨有关选举的内容和对策,全告诉了对方(第77页),让司徒华在夺权事件中遍体鳞伤(第485页)。到了1960年,司徒华服从组织分配到了《儿童报》,彻底退出了学友社。因此,司徒华和老二也彻底断绝关系,多年后偶然在街上碰见,两人也不互相打招呼了(第484页)。

这里所谓的组织,便是司徒华的上一级领导——欧阳成潮。在前任领导陈实私自跑回国内念大学后,没有人理会司徒华,直至他主动打探,转达意见,欧阳成潮才再来联系(第69页)。后来,欧阳成潮叫他不要回社里活动,但又没有安排其他工作,司徒华认为指示不合理,决定不予理睬,继续如常返社(第73页)。因为他不配合,所以欧阳成潮就开始与其他领导散播他是托派分子,以及其他一些谣言(第74页)。后来,司徒华和欧阳成潮对学友社的发展路向产生不同看法(这其实也是司徒华在学友社有权的旁证,如果欧阳成潮真的是他的上一级领导,那座位下属的司徒华只有听话的份,怎么有资格来与领导产生不同看法,即使有不同看法,又怎么能够称得上是工作上的分歧或者两条路线斗争呢?)最终导致欧阳成潮在背后策划了夺权行动。(第80页)

对于夺权,司徒华不认同欧阳成潮两条路线斗争的说法,他认为,根本原因是源自与中共内部倾轧的本性(第81页)。但我认为,这是一个不太站得住脚的说法。从古至今,政治都伴随着斗争如前所述,在红校进行夺权的时候,司徒华的确派了心腹去对方阵营打探消息,不过是因为自己人倒戈而败得遍体鳞伤。而所谓倾轧,本身也就包含了互相性的意思,不是你倾就是我轧败了就是败了,怎好随便就以一种清白无辜的姿态而把对方的胜利上纲上线到内部倾轧的本性上呢?

关于欧阳成潮,还有些余韵。第一,当司徒华被分派到《儿童报》之后,无意间知悉欧阳成潮的太太是《儿童报》的出纳,但欧阳一直隐瞒这个关系(第85页)。司徒华认为,欧阳成潮似乎十分逼忌他太太在该报工作的事(第85页);第二,司徒华在名为最后的申诉一节中提到,自己曾向欧阳成潮表示自己已经三十五岁了,今后的组织生活应该怎样呢,意指有人介绍便可成为党员,但欧阳成潮却说现在政策改了,团员的年龄上限是四十五岁(第89-90页);第三,欧阳成潮让司徒华帮忙写稿,但却不给稿费,声称会给另一位地下党成员郑梓恒做生活费(第86页)。对此,司徒华认为:第一,钱到底如何处理,只能任凭他说;第二,欧阳成潮暴露了另一个组织成员的名字,完全违反了地下党的守则(第86页)。

后来,司徒华还向港澳工委常委孟秋江当面诉说委屈。孟秋江表示可让他转到由孟本人领导的系统工作。听闻司徒华有当海员的志向,孟还询问他是否有兴趣到海外活动。但收到司徒华申诉材料的孟秋江不久便被调回国内,受到批斗,于1967年跳楼自杀,司徒华的申诉也就石沉大海了(第90-91页)。

19669月,《儿童报》停刊,欧阳成潮叫司徒华不用回《儿童报》,并断绝了和他的联系,至此,司徒華和中共的组织联系也完全断绝(第91页)。因为欧阳成潮一人的行为,司徒华对共产党用人方面留下了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第92页)的印象。八十年代,新华社香港分社邀请他加入共产党,司徒华即时拒绝,说:除非能够将我许多的历史问题解释清楚,我才会考虑。又补充说:我入什么党?你都没有解释以前为什么甩掉我。你先解释这个问题我才回覆你。(第102-103页)据游顺钊所写,司徒华到香港回归前仍对这件事耿耿于怀(第485页)。

我想,当年地下党的联系本就因为单线而脆弱,失联该是常事,不至于像司徒华这样斤斤计较,觉得没有人理便是被抛弃了,此其一;其次,孟秋江一死,也就没有当事人,而八十年代许家屯赴港之前根本就在江苏工作,恐怕都不知晓司徒华年轻时和共产党还有一段缘,司徒华把当年的气撒在后来的事情上,也有些小家子气了。

那么事情的另一面呢?有记者就司徒华的批评电话采访现年86岁的欧阳成潮时,他表示,当年情况未必如司徒华说的那样。他记得司徒华曾向他提出要加入共产党,但他对司徒华说:搵错对象,我无办法,我都无门路。他又否认自己当年是学友社领导,地位亦非司徒华形容的那样高。他形容,与华叔当时只属一般朋友,在一些活动、旅行、文艺演出上见过面,交换过意见。他说,大家几十年前都是年轻学生,出现分歧十分正常,但他记忆所及,二人分歧不算十分严重。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戏剧性。啰嗦写了一圈,羊毛出在羊身上,构成了我对这小小罗生门的一点看法。这也让我想起了电影《无极》里,困扰谢霆锋一生的那块小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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